第七章 變故

    五月的杭州,如一幅美麗的畫卷。

    江南之美景,盡盛於此季。

    但趕路中的孫亦諧卻絲毫沒有放緩腳步欣賞風景的心情,因為他基本也能猜到自己在海上失去音訊那麼久家人會有何反應,所以他一到杭州地界就快馬加鞭地進了城,毫不停留的就跑回了孫府。

    一直到了家門口,孫亦諧才勒馬急停,翻身而下。

    而他剛一站定,門口正在掃地的一名家丁就把他給認出來了。

    「少……少少……少……」這個家丁呢,前文也出現過,就是那個「腿腳很利索、但嘴特笨」的孫十三。

    孫亦諧看着那已經激動成結巴的孫十三,知道跟對方說太多也沒用,便笑了笑,吩咐道:「行了,別『少』了,快開門吧。。」

    「誒!」那孫十三得令,當即就扔下掃帚,用袖子抹了一把激動的淚水,轉身就從小門進了宅,然後從內側把孫府的大門給打開了。

    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問了,這孫亦諧跟家丁一塊兒打小門進去不就完了嗎?何必多此一舉呢?

    這個嘛……也不是不行,只不過一般來說,按當時的規矩,像這種大戶人家,家主人和有身份的客人要進宅子,都是得開大門的,那大門邊上的小門是給下人和「閒雜人等」用的。

    眼下這孫亦諧都到了家門口了,也就不急於這一時半刻,所以他還是按了規矩來。

    「少爺回來啦——」

    一分鐘後,那孫十三幫孫亦諧打開大門後,便回頭一嗓子,聲嘶力竭地把他憋了半天的這句話給喊了出來。

    這下宅子裏可轟動了,先是前院附近的下人們聽到了這聲吼, 於是許多人將信將疑地朝這兒探視,正好就看到孫亦諧大步流星地往裏走。

    然後那喊聲就開始此起彼伏, 全孫府上下都在奔走相告。

    大伙兒是活兒也不幹了, 飯也不吃了,甚至有茅廁蹲了一半夾斷跑出來的……總之是所有人都來迎接孫少爺。

    孫亦諧呢, 也是目的明確,甭管別人怎麼忙活,他得先奔爹娘那屋去,報個平安。

    結果他剛走到孫員外那院兒里, 就看到二老已經在下人的攙扶下踉踉蹌蹌迎出來了。

    「喲!爹,娘, 你倆出來幹嘛呀, 我正要進屋裏去呢。」孫亦諧見此情景, 第一反應也是說了句實在話。

    「我的兒啊——」那孫員外還沒出聲呢, 老夫人已經哭着撲了上來, 給孫哥來了句, 「你沒死啊!咦——哈哈哈哈!」

    但見那老夫人上來就拽住孫亦諧,開口就提「死」, 然後是又哭又笑,邊打邊抱, 活像個瘋子。

    不過也可以理解, 人在面對極端的大悲大喜時, 是有可能變成這種情緒和行為失控的狀態的。

    孫員外本來也是非常激動,但一看到夫人這模樣, 他倒是冷靜下來了,不過臉上也早已是老淚縱橫。

    長話短說, 在這番騷動過後,孫亦諧便與爹娘一同進了裏屋, 三人聊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,孫亦諧把自己「失蹤」時的經歷簡單講了一下,而兩位老人更多的是在發泄情緒。


    待大家都冷靜下來時, 差不多……也就該聊些別的了。

    老夫人可不摻和這些,所以差人將自己扶去了別屋,留下孫亦諧和孫員外父子倆去談。

    而他倆,又吩咐人去叫來了薛推薛先生。

    這薛先生的住處離孫府不遠,拍馬就到;他進得屋來,一見孫亦諧還活着,也是百感交集, 喜極而泣。

    但孫亦諧見着他時,卻是直皺眉頭, 因為此時薛先生的頭上正包着布,儼然是有傷在身……

    這又是怎麼回事兒呢?那咱還得往回說說……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早前,孫亦諧是在三月初打廣州那兒登船出海的, 而他寄出的家信差不多在三月中旬就已到杭州了,那個時候啊,杭州這邊還一切安好, 家人們也都盼着已離家半年多的孫亦諧能早點平安歸來。

    然後等啊等……等到了三月下旬,人還是沒到。

    按說走水路的話,這麼些天怎麼也該回來了,難道他半途下船,又到別處玩兒去了?

    可能吧……那就再等等吧。

    結果這一等呢,四月份了,還沒信兒。

    不但是沒有孫亦諧歸來的消息,就連他在其他地方出現的消息也沒有,這……就有些讓人擔心了。

    於是,孫員外就拜託薛先生去外頭找人打聽打聽,孫亦諧當初在廣州上的是哪艘船,那船現在何處?船上又有沒有人知道孫亦諧的去向?

    那個年頭可不比現在,只需打幾個電話或者敲敲鍵盤,很多事情就查清楚了;當年要查這些,哪怕是用飛鴿傳書去托人辦事,這一來一去加上查證的時間,至少也得半個多月。

    結果就這麼到了四月下旬,薛推給孫員外帶來一個可怕的消息——孫亦諧上的那艘船,在海上失蹤了。

    說是「失蹤」,其實誰都明白,那時候的船若在海上不見了,無非就是兩種情況:一種就是遇上風浪沉了,另一種就是被海盜(海盜不一定都是倭寇,也有來自本土或其他地區的)給劫走了。

    但無論是哪種情況,船上乘客的生還幾率都微乎其微。

    這個消息,對孫員外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;也別說孫亦諧現在算是個挺有出息的兒子了,哪怕他沒什麼出息,對孫員外來說也是唯一的兒子啊……這喪子之痛,誰受得了?

    老夫人就更別提了,「六千母愛」都捨得給的主,得知這事兒還不得抑鬱了?

    本來孫員外壓根兒就沒打算告訴夫人實情,準備繼續拖着,但孫亦諧一直杳無音訊,加上孫員外自己也是終日愁容滿面、精神恍惚……夫人和他過了那麼多年,能看不出點兒什麼嗎?

    終於,在兩人大吵一架後,事情還是被翻到了枱面上,府里的下人們也全都知道了。

    儘管薛推和孫管家都囑咐過底下人不要把這個事情聲張出去,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,你不可能要求所有孫府的下人都有影帝般的演技,在府里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後還若無其事吧?他們又不是皇宮裏的太監宮女,說錯一句就要殺頭,怎麼可能給你防得那麼嚴密?

    於是,就在那四月底五月初,一些關於「孫亦諧已然命喪海上」的風言風語,在杭州城的街頭巷尾傳開了。

    當然了,您也別覺得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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